如果这家夜总会是他开的，他无权无势，确实不敢得罪闫学义，

但这是边远航投资的产业，

边远航南洋商人的身份，在这个年代很受欢迎，走到哪儿都有领导接待，而且各个省份都有招商引资的任务，完不成任务官位不保，他们巴不得请外商投资，怎么敢找麻烦，

退一步讲，闫学义的来头再大，也大不过边远航的老爹，那可是吃过国宴的红顶商人！

所以李湛一点也不担心后果。

事实也如他所料，等了几天，什么动静都没有。

这件事不知道怎么传到厂里了，跟事实相差很大，谣言说，何润业去地中海夜总会玩女人，被老婆发现了，他老婆纠集了一票娘家人，大闹夜总会，把何润业打的鼻青脸肿，何润业作风有问题，老婆正跟他闹离婚呢。

谣言满天飞，厂里人尽皆知，何润业澄清不是，不澄清也不是，如果澄清的话，必须找李湛，他们俩早就闹翻了，李湛怎么可能帮忙，就算帮忙澄清了，那天挨了一巴掌的丢人事，也不能让厂里职工知道啊，不澄清，老婆天天在家里闹，搞不好真的会离婚。

何润业被搞的焦头烂额，天天顶着黑眼圈上班。

亲戚里面有个叫何胜的，最喜欢跟着他蹭吃蹭喝，这天早晨，急匆匆的闯进办公室，不小心碰倒了门边的洗漱架，搪瓷洗脸盆掉到地上，咣当一声大响，把正在补觉的何润业吵醒了，

何润业沉着脸呵斥道：“说多少遍了，进屋要敲门，这是厂长办公室，不是你家的烂炕头，一点规矩都不懂！”

何胜腆着脸赔不是，然后焦急的说道：“待会再睡行吗，有个急事。”

何润业闭着眼睛摆手：“那些人嘴上没把的职工碎嘴子散播谣言是不是，我知道，甭管他们，让他们说去吧。”

“不是那些事，百货大楼突然终止合作，不卖雪柔牌纸尿裤了。”

原来是生意上的事，何润业让他说清楚。

何胜便道：“百货大楼的采购经理不是张学勤吗，这人原来跟李湛是合作关系，李湛的股份稀释了，张学勤不满意，把这个月送过去的纸尿裤全部退回来了。”

何润业之所以能坐着数钱，什么都不管，原因之一就是拿到了百货大楼的渠道，没有这个渠道，销量就不好说了。

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，好事没见着，倒霉事一件连着一件，何润业一拳砸到桌上，嘀咕着草泥马的张学勤，心念急转。

说到底，还是因为跟李湛闹掰，间接得罪了这位采购经理，股份稀释可能让他赔钱了，这好办，何润业指挥若定的说：“你去告诉张学勤，如果同意继续合作，每月给他五个返点。”

“好，我这就去办。”

半个小时何胜就回来了，带回来俩字，滚蛋。

何润业怒道：“他真这么说的？”

何胜满脸郁闷的点点头：“连门都没让我进，扯着嗓门喊出你交代的话，他也没同意，真奇怪，五个返点不少了啊，胃口也太大了吧。”

两人琢磨了一会，感觉不是张学勤的胃口大，而是他和李湛穿一条裤子，故意找麻烦，如果是这样，麻烦就大了，他们必须自己开拓销售渠道。

何润业信心满满的哼道：“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，咱们的纸尿裤堪称一绝，百货大楼不卖是他们的损失，找几个经销商还不容易，赶明儿咱们自己找，照样赚大钱。”

第二天开车去县城里跑业务，惊奇的发现，另一种更高端的纸尿裤，已经在江城卖的满天飞了，牌子叫天禧，中外合资，请了当红明星代言，市台省台中央台都有广告，包装比他们精致，质量比他们好，单片售价却比他们便宜两毛钱。

雪柔牌的纸尿裤跟人家的一比，立刻暴露了自己的劣势，哪哪儿都比不上，加上失去固有渠道，根本没人要他们的东西，经销商一个也找不着。

何润业买回来一包，放到办公室里，跟自己的对比，眉宇间凝成了川字。

“这是哪儿冒出来的啊？”

何家的一帮亲戚都有点懵逼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，而且毫无办法。

其实天禧牌的纸尿裤早就出现了，这是李湛卖给边远航的授权专利产品，边家依靠强大的资金后盾，把这款产品打造成了现象级的品牌，南方各省销量火爆，不管怎么火爆，都没有进入云省地界，因为边远航答应过李湛，把省内市场让给他。

李湛还是厂长的时候，边远航信守承诺，双方各卖各的，互不干扰，何润业横插一脚，把李湛赶下台，李湛直接通知边远航，不用信守承诺了。

于是天禧牌纸尿裤进入了江城。

资金强大，品牌高端，有明星代言，售价原来是高一点的，大概为了给李湛出气，故意便宜了几毛钱，这怎么打，妥妥的要把何润业打死的节奏！

何润业顿时慌了。

像他这种吃惯了公家饭的厂长，从来不为销路发愁，没干过这种操心的事儿，以至于事到临头一点办法都没有。

无头苍蝇似的瞎跑了两天，意识到这个坎迈不过去，只能跟李湛握手言和，让竞争对手退出这个市场，不然就是个死。

包括何润业在内的何家亲信，聚在办公室里抽烟，一屋子人都沉默了，只见烟雾缭绕，还有轻微的咳嗽声，谁也不说话。

在这之前，他们处心积虑的想要赶走李湛，现在却要通过他的关系，驱赶竞争对手，他会帮忙吗，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。

何胜说：“也不是这个理，至少李湛还有厂里30%的股份，厂子经营不下去，他自己也赔钱，对他有什么好处呢？”

其余人道：“明知道会赔钱，还是这么做了，你说为什么？”

“说明他宁可自己赔钱，也要鱼死网破。”

明白了李湛的用意，何家人顿觉心惊胆战，这小子好狠的手段，为了报复他们，让边远航入局，边远航来了一顿乱杀，他是豁出去自己死，也要让何润业死。

好死好死，真是好死。

然而何润业不明白，至于闹的这么大吗？